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糖果小說 > 春日宴 > 好吧,再次和親

好吧,再次和親

的,可她似乎感覺不到一點熱。一股寒意從心底蔓延開,她打了個冷顫,雙手捧起那碗熱粥,以期汲取一些熱量。蘭雪冷不丁被一問,雖然疑惑但還是恭敬回答。"回公主,現在是,是正康十一年。"正康十一年,那便是元初三年。前世她就是在這一年被送去了雍楚和親,那也是她不幸的一生的開端。桐柳的視線緩慢地挪到手裡那碗粥上,又看著跪在地上的蘭雪。蘭雪的頭緊緊叩在地上,她不明白,平日裡一向好說話的公主,為什麼一個眼神就讓她心...-

桐柳是被夢驚醒的。

重生之後她總是睡不好覺,她怕她一睜眼,就又回到那個空無一人的殘破宮室。

哪怕她因為睏倦而睡過去,也經常會在夜半醒來。

屋內點了數十根蠟燭,火苗輕輕地擺動,每當這時,桐柳纔會感覺到一絲心安。

終於睜開眼不是一片黑暗,也不是空空蕩蕩。

屋子裡的侍女都被她遣出去,她一個人披上外袍,赤著腳坐在梳妝檯前,攏緊了衣服,推開了麵前那扇窗子。

春夜雨打芭蕉,雨聲冇有窗戶的遮擋更顯淅瀝。屋子裡的熱氣逐漸散去,空氣裡是泥土的味道,衝散了屋內的香料味。

多雲的天氣,夜空中看不見月亮,一片寂靜中,所有東西都霧濛濛的,看不真切。幾滴雨跳進窗子裡,落在桐柳麵前的桌子上。

一場春雨一場暖,風即使吹進來也不冷,髮絲被揚起,倒平白叫她想起前世一個人在那間宮室的時候,秋風冷的徹骨,她恨不得一頭碰死。

全是憑著心裡吊著的那一口氣才得以活下去。

桐柳伸出手,雨絲落在她手心,冰冰涼涼,很快被她的體溫蒸發。

"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日子,我不想再過了。"她喃喃,而後攥緊了手。

第二日南朔王妃來了,桐柳還睡著。

王妃坐在不遠處的黃花梨彩繪交椅上,不到四十歲的年紀,她的眼角已然攀上幾條皺紋。

她靜靜地看著榻上的女兒,心中不免有些淒涼,這是她養育了十幾年,愛了十幾年的女兒,可她什麼都不能為她做。

如果可以,她希望女兒這輩子都不要離開,永遠在她身邊。

王妃的腦海裡陡然出現南朔王的話,他說隻有把女兒嫁出去,雍楚才能放過南朔,不然南朔的子民都將陷入無儘的戰亂之中。

王妃不能拿整個南朔來賭南朔王的話是假話。

她隻能捨棄自己的女兒。

她向前探身,手輕輕摸了摸桐柳的額頭。

桐柳這些日子食慾不佳,夜不能寐,一張小臉冇有血色,嘴唇發白,眉頭緊緊皺著,似乎是做了什麼噩夢。

平日裡那麼活潑開朗的孩子,如今躺在床上,氣息微弱,如同死了一般。

南朔王妃看著,咬了咬嘴唇,憋下那股子心疼。

"母後。"

桐柳醒來就看見王妃一手緊握著交椅的扶手,不知在想些什麼,被她喊了一聲,纔回過神來。

"母後聽說你這些日子休息不好,特意來看看你。"

王妃扶著桐柳坐起來,旁邊的侍女適時遞來一碗湯。

"這湯煨了許久,你醒之前一直溫著,可要嚐嚐?等嘗完了,母後陪你出去走走,宮裡的花都開了,尤其是……"

"母後,我願意嫁去雍楚。"桐柳攥著被子,打斷了王妃的話。

"你小時候紮了鞦韆那個地方……"王妃把話說完,桐柳的話打斷了她的思緒,等她回過神,她發現自己端著湯碗的手在很細微地顫抖。

"你說什麼?"

王妃抬頭看著桐柳,桐柳報以輕輕一笑。

她伸手握住王妃的手,安慰道,"我說,我願意嫁到雍楚,願意為了南朔的百姓,去做雍楚的人質,願意為了父王的王位,和您"

桐柳聲音啞著,她在王妃的臉上看到了預料之中的震驚和愧疚,她低頭看著那碗飄著葷腥的湯,心裡說不上來什麼滋味。

她知道,這碗湯,和蘭雪的那碗粥,都是一樣。

王妃扶著床欄站起身,一把子冇扶住,湯被不小心灑在地上。

"湯撒了,便不喝了,柳兒,母後為你做你小時候最喜歡的甜酪好不好。"

王妃頭頂的金釵細微地晃著,她咳了咳,臉上是溫柔的笑。

桐柳搖搖頭,重新縮回被子裡。

"不勞煩母後了,我累了,想睡一會。"

幾個侍女利索地打掃了被灑在地上的湯,屋子內重歸平靜。

榻上,雲綾錦的枕頭洇濕了一小塊,隨後越來越大。

被子裡的桐柳終是忍不住,哭聲透過被子傳出來,聲音悲慼。

去陽宥城的日子很快就定了下來,是雍楚的國師和南朔王定下來的日子。

其實日子是一早就定好了的,隻是之前桐柳一直不願,所以才拖了許久。

旨意到了桐柳宮中時,她在花園裡盪鞦韆,大紅色的裙襬高高揚起,在空中開出鮮豔的花。

宣旨的太監就站在她麵前,她嗯了一聲,接過那道旨意,隨手擱到一旁。

身邊的人都離開,桐柳一個人坐在鞦韆上神遊,視線偶然落到聖旨上,眼神暗了暗。

上輩子,好些事都是方由做的。可是報仇這種事,自己做才稱得上儘善儘美。

上一世她被父王和母後拋棄,被雍楚的皇帝折辱,被宮婢太監們踐踏。

一樁樁,一件件,都刀刻斧鑿一樣刻在她的魂魄上,讓她至死不能忘。

她要一步一步向上爬,她要讓所有人都敬畏她。

無論會死多少人。

她忽地想起上一世母後留在她轎子裡的那封信,她說父王是為了百姓。

桐柳隻覺得好笑。

她那整日沉湎酒色,昏庸懦弱的父王怎會生出這種想法,不過是眼瞧著雍楚有一統天下的能力,把她這個人質賣出去,既能討個好,還能得到一筆雍楚的"彩禮"。

隻是那一大筆銀子最後都被他揮霍一空罷了,能有十之一二落入財政和百姓手裡都是好的。

那時她一直在深宮裡,都是方由來告訴她這些訊息的。

方由?桐柳的腳踩在地上,想起這個名字像是突然對上一世有了實感。

她不明白,為什麼方由會把寶押在她身上,這次去雍楚,也不知道方由會不會和那時一樣。

若是一樣,倒可以拉攏到自己身邊。

她輕輕轉著左手食指上的紅寶石戒指,一個人在花園呆了許久。

去雍楚的日子定在四月二十五,宜出行,宜嫁娶。

桐柳不甚在意,這算什麼嫁娶,都是棋盤上的棋子罷了,有的棋子勢如破竹,有的棋子苟延殘喘。

隻是棋盤上千變萬化,誰又能說得準呢。

桐柳撩開簾子,平涼城的城門越來越小。

"我偏要跳出棋局之外。"她低喃,放下了簾子。

去雍楚,她隻帶了春桃和秋蕪,一路上有她們二人陪著說話倒也不算太冷清。

至於蘭雪和夏荷,上輩子一個靠給她喂藥爬上了她父王的床,另一個跟她來了雍楚之後落井下石,最後聽說是給自己謀了個好去處,被皇上納為妃子。其他人見她的後果,更是冇有後顧之憂地欺負桐柳。

而這一次,桐柳離宮之前就把她們兩個殺了,算是給自己的刀磨磨刀刃。

桐柳手裡摩挲著一柄精美的匕首,匕首的柄上被刻了繁瑣的花紋,刀鞘上墜著碩大的寶石,即使在封閉的轎子裡,也能看見寶石泛著圓潤的光澤。

這把匕首,她有些熟悉,但是想不起來什麼。

走了一旬多,總算是看到了陽宥的城門。

一路上即使有侍衛,可想讓她死在半路上的人太多,侍衛死傷大半,等到了陽宥城裡,她這一隊人顯得寒酸至極。

不過好歹她也是南朔的公主,哪怕隊伍寒酸,最後也是從第二尊貴的東華門進去的。

等進了宮,桐柳攥著帕子的手就冇鬆開過,她不自覺地顫抖著,有恐懼,也有興奮。

這輩子總歸不能像上輩子那樣潦倒,她要一步一步拿到自己想要的。

無論是踩了誰的肩膀,無論是借了誰的命。

她什麼都不在乎,既以知道天命,那便用自己這條性命和天賭上一把。

要麼贏,要麼死。上了賭桌,她就不準備下去了。

桐柳把匕首放在自己心口,冰涼的觸感逐漸被體溫捂熱。

這一次,她什麼都不怕。

誰若是敢阻了她的路,她便將那人碎屍萬段。

無論是誰。

轎子在不知晃了多久之後停下,桐柳被春桃攙扶著下來,主仆三人一齊站在長樂宮前,楷書寫就的宮殿名在太陽光下閃著光。

或許又冇有光。

桐柳眨了眨乾澀的眼睛,進了宮殿。

許是為了迎新主,長樂宮內栽下了好些桂花。上輩子這桂花一次也冇開過,長樂長樂,桐柳也一次冇有樂過。

今夜原來是她的新婚之夜,桐柳坐在榻上的時候想。

她低著頭,大紅色刺得她眼睛發痛,她摸了摸自己的喜服,長出一口氣。

門外傳來了喧鬨聲,桐柳知道,是皇帝來了。

她下意識嚥了一口口水,說不緊張是假的,上一世她第一次見到皇帝就用簪子戳進自己脖頸。

現在想來,真是幼稚又天真,活著纔有未來可言,隻不過她那個時候並不懂這個道理。

那次是她第一次見到皇上,也是最後一次。

也是那一天之後,滿宮裡都知道皇帝不喜歡她,滿宮裡都開始欺辱她。

房門吱啞一聲,桐柳交疊在身前的手不自覺攥緊,她控製著自己的顫抖,可劇烈跳動的心臟還是能說明她現在的緊張。

皇上已經走到她麵前,卻冇有掀開她的蓋頭。

"你很怕朕?"趙衍珩站在離她一步的地方,不輕不重地開口。

納一個妃子本不需要如此興師動眾,但這是他給南朔的臉麵,而且,他也有自己的私心。

"不怕。"桐柳停了一息,緩緩開口。

"那你抖什麼?"趙衍珩的語氣裡帶著些笑意,等著桐柳的回答。

桐柳卻不覺得對方是真的在與她說笑,斟酌了一會,不能說是初見天顏所以緊張,她父王也是王,若是說出口,怕是會丟了南朔的臉麵。

"今夜,是臣妾的新婚之夜。"她垂著視線,去看那位九五之尊的鞋麵子,金線織就的祥雲像是下一秒就會飄走一般,祥雲突然動了動。

頭上的蓋頭被掀開,昏暗的視線一下子明亮不少,桐柳抬頭去看趙衍珩,對方眼底似乎含笑,絲毫不掩飾目光裡的打量。

桐柳從餘光裡看見了方由,方由頭垂著,隻那一瞬,視線從帽子下看出來,桐柳和他對視上。

她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。

"世人皆讚南朔公主生的一雙多情含水眸,朕原不信,如今見到,果真名不虛傳。"

趙衍珩坐到桐柳身邊,方由見狀倒退了兩步出去了,屋子裡隻剩他們兩人。

"既是來了雍楚,成了皇上的妃子,哪還有什麼南朔公主,皇上隻管取笑臣妾罷了。"

桐柳微微偏過頭,聲音俏皮,她看著趙衍珩笑,像隻剛出生的小鹿。

趙衍珩貼近她,桐柳的鼻梁貼在趙衍珩的脖頸上,她抬了抬頭,眼睫掃在趙衍珩的皮膚上,她盯著趙衍珩的脖子,覺得似乎一咬就會斷掉。

她也確實咬上去了,很輕,像初生的小動物在磨牙齒。

“皇上痛嗎?”她的手落在被她咬的那一小塊上,那一塊泛著紅,趙衍珩低低地笑了。

“你自己試試不就知道了。”

香冷金猊,被翻紅浪。

第二日,長樂宮桐氏被封為桐貴人。

晨起桐柳坐在梳妝檯前描眉,秋蕪站在她身後為她梳妝。

秋蕪的手藝頂頂好,一炷香的時間便挽出一個單螺髻,發間插著一根扶桑花簪,簪上長長的金絲流蘇在陽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。

桐柳看著銅鏡中的自己,有些陌生。

"走下去,桐柳。"

她對自己說。

睜著眼睛,走下去。

彆回頭看。

-她那整日沉湎酒色,昏庸懦弱的父王怎會生出這種想法,不過是眼瞧著雍楚有一統天下的能力,把她這個人質賣出去,既能討個好,還能得到一筆雍楚的"彩禮"。隻是那一大筆銀子最後都被他揮霍一空罷了,能有十之一二落入財政和百姓手裡都是好的。那時她一直在深宮裡,都是方由來告訴她這些訊息的。方由?桐柳的腳踩在地上,想起這個名字像是突然對上一世有了實感。她不明白,為什麼方由會把寶押在她身上,這次去雍楚,也不知道方由會不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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